其余的警车现在才慢吞吞地抵达现场,谈判专家笠叔慌慌张张地从车上跌了下来。一眼望去,他竟然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,外套半穿半搭地披着,更可笑的是,有一只脚上居然没有穿袜子!
菲璐的脑海里还一直浮现着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。它们就像是一堆堆碎片和垃圾,不断地在撕扯着自己的神经。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,他的容貌是那样让自己印象深刻,他那双眼睛——隐隐约约感觉在哪里见过,并且在潜意识里对自己说,这个眼神非常重要。
菲璐痛苦地拍了拍头,她越想要努力去挖掘回忆的深处,就越是感到焦急,到最后也不得不无功而返——这种感觉非常令人不爽。
气氛变得压抑起来,就连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,此时也不知被哪里飘过来的黑云遮住。菲璐抬起头来,看见树叶在半空里打着转,黑云阴沉沉的,第一滴雨点落在了她精致的脸蛋儿上。
“下雨了?”菲璐伸出手,接住了几滴雨水。
雨越下越大,整个推理之都被灰蒙蒙的雨雾笼罩着。从战场脱离出来的明羽,此刻也迷失在了这座钢筋水泥密布的城市。他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,在大大小小的巷子里乱窜和游荡。宽大的黑帽子被重新搭在了头上,但很快就被雨水打湿,像一层极黑的夜贴在他的身上。
明羽的身子微微发抖,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,脑袋越来越重。火热的气息从鼻腔里喷出,牙齿也在咯咯咯地颤栗。
在见到菲璐之后,他就感觉自己像一条丧失了斗志和勇气的狗,那些所谓的复仇和计划,在今天之后都变得一文不值。他好像又重新变回了很多年前那个单纯、被幸福和快乐无时无刻包围着的少年,但此刻他心里却充满了无尽的委屈,并且无法向任何人倾诉。
他睁开疲惫的眼睛,好像看到菲璐正向着他缓缓走来,她的眼神无情又冷漠;又好像看到了那天夜里的蝴蝶印记,这枚印记的主人和另一个神秘男人灌醉了自己,然后伪造出一起灭门惨案;他看到了自己刚被送进监狱的那一天,第一次看到那个妖媚的女人;他看到他的爸爸妈妈,在天堂的门口向他挥手,他宁愿自己立刻死去,然后投入他们的怀抱,这么久以来一直表现出的坚强,原来都是自己强装出来的。卸下了虚伪的勇敢之后,他显得那么地弱小。
一切都是假的。
“我……就要死了吧?”明羽蜷缩在肮脏的水坑里,苍白的嘴唇喃喃细语,“真好。”
……
寒小萤从来没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倒霉的事情。
先是家里的猫不小心碰倒了才买的花瓶,弄得满屋子都是飞溅的碎渣;在清扫的时候又忘了厨房里开小火熬过头的粥,焦糊的味道飘得满屋子都是;再然后,当寒小萤出门倒垃圾的时候,又让他发现了一个浑身滚烫、瑟瑟发抖的奇怪的人。心地无比善良的寒小萤,毫不犹豫地将那人带回了家。
当寒小萤看到明羽面容的时候,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声,然后一脸惊讶地捂着嘴——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伤痕。她忽然在心里非常同情这个神秘的男子,在此之前,他一定经历了不少惨痛的折磨吧!
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,寒小萤伸手摸了摸明羽的额头,传回来异常滚烫的感觉。寒小萤有些慌神,她立刻找来一块湿毛巾,小心地搭在明羽的额头上,正准备将明羽湿透的外套脱掉的时候,寒小萤显得有些犹豫不决,但最后还是一咬牙,就将那件湿漉漉、肮脏的外套脱了下来,然后给明羽裹上暖和又干净的毛毯。
做完这一切之后的寒小萤,脸庞上浮起了两抹醉人的红晕。她呼了一口气,从置物架上拿了一把雨伞,就准备出门去——她想去找她的老朋友,医生佩佩兹,她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。
正想着的时候,忽然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什么拉住了,她低头一看,发现正是虚弱无比的明羽。
“求求你,不……不要走。”明羽迷迷糊糊地说出了几个字,声音细小如蝇。
“可是,不让医生来帮忙的话,你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!”寒小萤焦急地说道。
“不,不……让我睡……睡会儿,就好了。”明羽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弱,寒小萤抽出脚来,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,她的心里忽然就涌出了想要保护他的想法。但很快,寒小萤就从臆想中挣脱出来,摇了摇头,又重新把雨伞放回架子上。
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明羽拖到了床上,处理好一切之后,她看着明羽的脸,忽然有了一个神奇的想法,兴奋的表情立刻浮现在脸上。这个可爱善良的姑娘立刻冲进了书房,打开一盏明亮又温暖的台灯,然后开始鼓捣那“美妙”的点子。
……
当第二天的清晨,太阳从树林里升起的时候,早起的鸟儿在窗沿上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。昨天被雨水洗过的天空蔚蓝无比,看上去像是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蓝色玻璃。寒小萤睁开朦胧的睡眼,非常舒服地伸着懒腰,她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但她忽然想起,她的“作品”似乎还没有完成!寒小萤惊呼一声,立刻低头去寻找,但是桌子上早已不见了那块面具——她专门为那个陌生男子精心制作的帅气面具。但只做好了一半,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她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厚厚的毛毯,想必是那个人给自己盖上的。虽然没有找到面具,但她发现了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无比漂亮的钢笔字:
“谢谢你救了我,善良的姑娘。
——黑影 留”
最后还附了一行小字,写着:“你的面具很好看,我借走了。”寒小萤轻声念完,忽然噗嗤笑了起来,那个倔强又坚强的陌生男子,不仅在醒来后冠冕堂皇地“偷”走了她的面具,还玩起了不辞而别的幼稚戏法,看来他的身子倒是很硬朗嘛!才一宿功夫,病就好了?
“那还不是因为我的帮忙!”寒小萤得意地捏了捏小巧的鼻子,灿烂地笑道。
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,整个屋子里都有了仿佛春天的感觉。但有光明的地方,就一定会有黑暗。在一个破旧无比的楼道里,明羽趴在满是铁锈的栏杆上,眯着眼睛注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。在他的脸上,多了半块银白的面具,遮住了他那骇人的疤痕。
他在心里宣判,从今以后,这个世上就会多一个叫做“黑影”的人。他会把这个名字,狠狠地烙在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心上。
复仇的怒火,重新燃起!
全文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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